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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多年前（同治五年，1866年），一位50多岁的浙江绍兴人杜凤治来到广东做官，此后十几年，他历任广东广宁、四会、南海、罗定、佛冈等地州县官。与众多来广东做地方官的官员相比，这位地方官最独特的地方是他一直都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并且绝大部分日记都保留了下来，成为目前存世最详尽的晚清地方官员日记。

这部日记，2007年广东人民出版社曾以《望凫行馆宦粤日记》为名收入《清代稿钞本》影印出版。但由于日记以较草行书写成，又往往写得密密麻麻，还经常在两行之间、段末、页面天头用蝇头小字补记，此外，日记提及人物时通常不用本名、全名，而用字号，凡此种种，对于深入理解、研究其中的内容造成了极大的障碍。

对此，中山大学历史学系邱捷教授历经十年，对其日记进行标点、注释，以《杜凤治日记》为名于2021年9月出版。

《杜凤治日记》

邱捷 点校

广东人民出版社，2021-9

时至今日，史学研究的对象更为广泛、更为多元，政治制度史、社会史、法制史、地方史等学科发展迅速，在研究中，学者对历史的“细节”更加关注。杜凤治作为晚清岭南的一个州县官，虽没有参与高层决策和全国性的大事，但他的日记却正是一份分量巨大、记载连续详尽、有闻必录、内容丰富的历史“细节”记录。

首先，杜凤治作为州县官，上面接触督抚以下各级官员，下面要同绅民直接打交道。所以，日记涉及的面很广，很多问题都可以在日记找到需要的资料。日记有大量对上司、同僚、下属以及至亲好友刻薄的评论，甚至记下了自己的一些不宜人知的隐私。

其次，杜凤治的日记以记载公务为主，又很详尽，所以就留下大量细节。例如，其中有关官府对各种入祀典的坛庙的祭祀、官员之间交往的礼仪、州县官亲自下乡催征钱粮的过程等，就是其他史料不容易找到的。日记的第15本《乡试奉调入闱日记》，用了5万多字记载自己在同治九年广东庚午科乡试作为外帘官的经历，类似的史料不可多见。我们对清朝乡试在关防严密的情况下竟可出现弊案会难于理解。杜凤治虽然没有具体写到科场弊案，但他关于内帘、外帘细节的很多描述，可使我们想象出各种作弊的可能性。

再次，日记对当时广东以及省城广州的情况亦有较详细的记述。对研究清朝对省城广州的管理也有很大参考价值。

杜凤治以一个外地人来广东做官的官员为视角，对广东人的特性和广东的形势作出了自己的判断。他认为，广东虽富庶，但“人心浮动，男女好嬉游，少务正业，娼赌二事甲于天下，必非久承平者”“十年之后必有变动”“设有一陈涉、黄巢辈起，攘臂一呼，十万众可立致也”。杜凤治一再在日记提到“广东十年内外必有事”，他意想中的“有事”仍是陈胜、红兵一类旧式的农民起事，但于此也反映出，杜凤治作为一个精明强干的官吏，历任广东多个州县、特别是任过南海知县后，他透过“安靖”的表象已感觉到社会各阶层的不满和躁动，预感广东会成为日后“大乱”的发源地。

杜凤治任南海知县五年多，只有他一位知县记下管治广州的详细亲历，因而，日记中有关研究如何对广州进行管制等方面的内容更是极为珍贵的史料。此外，广州可说是近代以来受西方“冲击”最早、正反两个方面影响都特别明显的大城市。杜凤治日记记录了不少西方新事物，记录了作为首县知县同外国人打交道的经历与感慨。这里面丰富的信息也是不言而喻的。

最后，日记对当时广东的物价等“细节”亦有精确的记载。如记录了从粮食、燕窝、鹿茸到物业、书籍等的价格，以及住宿不同旅店、乘坐不同交通工具、看病、照相等的花费。如潘仕成被抄家后老宅被西关商人管理的爱育善堂以三万多两的价格购得，以作善堂的“公局”（办事场所）。 道台沈映钤位于天平街的公馆，号称“省城官员住宅第一”，出售价格是4300两银子。潘仕成涉及讼事的68间铺屋，总价是27710两银子。日记又记：廿四史一部，白纸价160两，黄纸价140两，还都须自行装订，加装箱200两以上。也就是说，买两套廿四史（连装箱）的钱，就够在繁华商业区购买一间铺屋了。

《杜凤治日记》近400万字，记录了他处理考试、催征、缉捕、听讼等公务的详情，还有大量官员任免、官场内幕、中外交涉、风土人情、物产物价、风俗祭祀、演戏赛会、奇闻异事等内容。可以说，如此详尽地记录亲历者眼中的广东官场的清代州县官日记绝无仅有。

那么，邱捷教授是怎么发现这样一部极有价值的日记，并萌发整理心思，面对这样一部字数较多、整理难度极大的日记，在整理过程中有哪些心得和经历呢？从这部日记里，一个地方官员治理广东地方对今天的岭南文化的传承和创新又会有哪些借鉴呢？

本周六，邱捷教授将于楠枫书院为我们带来一场讲座，届时邀请中山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刘志伟作为对谈嘉宾，和大家共同探讨杜凤治这部极具史料价值和文化价值的日记，以及晚清时期对今天的岭南文化有特殊价值和意义的历史故事。

2021年12月4日

一起期待岭南文化新讲之七

《杜凤治日记与岭南文化》

 举办单位 

新周刊硬核读书会x楠枫书院x广东人民出版社

 时间 

12月4日 9:30-11:30

 主讲嘉宾 

邱捷

中山大学历史学系教授

中山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曾任中山大学历史系主任。研究方向为孙中山研究、近代广东社会经济。著有《孙中山领导的革命运动与清末民初的广东》《晚清民国初年广东的士绅与商人》《近代中国民间武器》《孙中山与近代中国军阀》（合著）《晚清官场镜像：杜凤治日记研究》等，整理有《杜凤治日记》，参与《孙中山全集》《孙中山年谱长编》的编撰。

 对谈嘉宾 

刘志伟

中山大学历史学系教授

中山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任中山大学历史人类学研究中心主任、中山大学人文学科发展委员会主任，兼任中国社会史学会副会长、中国经济史学会理事、广东历史学会副会长。长期从事明清社会经济史、历史人类学研究，著有《在国家与社会之间：明清广东地区里甲赋役制度与乡村社会》《在历史中寻找中国——关于区域史研究认识论的对话》《贡赋体制与市场——明清社会经济史论稿》《借题发挥》《溪畔灯微——社会经济史研究杂谈》等。